民国小军阀：“泉南王”陈国辉

陈国辉，著名的福建地方军阀，从18岁投奔福建护国军开始，近20年东征西讨，厮拼滥杀，有一个民军头目，进而成为闽南巨匪，又由匪而军，由军变匪，反反复复，渐次坐大，终成为拥有雄厚实力、称霸闽南泉属及莆仙一带的军事强人，自称“泉南王”。1932年，正处于实力顶峰、身为国民党军福建省防军中将旅长的陈国辉被南下福建的十九路军所杀，一代枭雄就此完结。

陈国辉

绿林草莽

陈国辉，号耀臣,1897年7月生于福建省南安县九都西头村，由于排行第五，小名陈五，又因面部有天花麻斑，故绰号“猫仔五”。其父陈仰钦早逝，之后随母亲改嫁。家境之不幸，生活多波折，给陈国辉幼小心灵留下创伤，但也养成其强悍不羁的性格，对其一生起着重大的影响。

青少年的陈国辉所处的正是社会大变革、大动荡的时代，在北洋军阀统治下，人民生活甚为痛苦，陈国辉为生活所逼，打算闯一条谋生之道。1914年，年方18岁的陈国辉投奔八都山同盟会员吴瑞玉麾下充当一名随身勤务兵。

吴瑞玉是诗山的归国华侨，当时正与泉州的革命党军筹划讨伐袁世凯的行动，故而招揽南安青年才俊。次年，吴瑞玉率部正准备与革命党军进攻泉州北洋军，却因泄密，反遭北洋军围剿，部队溃败，吴瑞玉阵亡。 逃亡之间，陈国辉渐渐收拢了吴瑞玉残部二十多人，逃回了八都山，后又辗转到后窟村，开始到处打家劫舍，充实物资，添置武器弹药。因为陈国辉的打劫绑架目标多为贪官与富户，一时间声望骤涨，势力扩及眉山、高田、镇抚等一带，并联络了东田、凤巢山等地的绿林好汉，短短一两年间，年仅二十岁的陈国辉俨然是南安山独霸一方的草莽好汉头领了。

1916年，袁世凯死后的中国大地进入了军阀割据混战的时代。这一年，北洋军正式进驻泉州城，并派兵准备围剿陈国辉等绿林势力。陈国辉随即表示愿意向北洋军团长马步云缴械投降，可实际上最终陈国辉只是向马缴交了一些破枪，好大喜功的马步云却十分满意于陈的态度，欣然接受，陈国辉得以保存实力。

民军头目

1917年，孙中山领导的反抗北洋军阀统治的护法战争爆发。陈国辉受厦门国民党陈民志招编成立民军，担任副营长，司令部设在大眉乡，营长是南安另一个绿林头子杨居。不曾想，这个陈民志是个贪财的草包，北洋军马步云一出兵进剿，他就席卷了金银财宝逃回厦门，营长杨居也当了逃兵，民军树倒猢狲散。陈国辉不得已，只好一边逃亡，一边收拢旧部，流窜于南安、安溪交界，还时不时伺机突袭北洋军。

1920年，北洋军旅长贾云翔进驻泉州，采用收买分化和进剿并用的手段，逐步清扫了境内绿林势力，此时陈国辉甚至不得不解散部队，埋藏武器，逃往厦门鼓浪屿。后来又因搜捕，不得不重回八都山，带着十几个部下一方面重操旧业打家劫舍，一方面躲避着北洋军的清剿。

1922年，当26岁的陈国辉受北洋军阀压迫只能带着少数部下流窜山林打家劫舍之际，局势的变化给他带来了新的机遇。陈炯明背叛革命，孙中山派许崇智入闽扩编组织东路讨贼军。当时的闽南民军纷纷响应，陈国辉与永春王荣光、安溪杨汉烈、长泰叶定国和晋江许卓然等人召集参与了一个会议，会上成立了联合讨伐北洋军和陈炯明的自治军。 有了讨贼的名义和外部的支援，陈国辉的声势迅速壮大了起来，并开始发展和巩固自己的地盘。其后，许崇智进入闽北，发动东下福州和南下泉州驱逐北洋军的攻势，趁机收编整合各民军，而陈国辉遂借机狮子大开口，索要大宗军饷和物资，招兵买马，把队伍扩充打造成了一支彪悍善战之军。

1923年5月，扩编整合后的东路军受命进入广东讨伐陈炯明，此时的陈国辉已经手握四个营的兵力，然而多年的山林岁月养起了他的匪气。他在此时心怀叵测，不仅未随军入粤，反而退回了位于诗山、金淘、码头一带的老巢据点，而当时南安的另一路民军陈荣亮部却在入粤之战中全军溃败，其地盘和势力也被陈国辉给全盘接收了。 挫败东路军的陈炯明此时趁机反攻，闽地多路军势选择了投降，而见此势头的陈国辉也投降了当时驻漳州的第一师师长张毅，因他未曾随军入粤，所以颇受重任，被任命为第四旅旅长，兼任第十团团长，不仅保存了实力，还将地盘扩到永春、安溪一带。

随着1925年陈炯明的败退，1926年秋，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何应钦率部入闽，准备彻底扫除福建境内的北洋军阀势力。于是，闽地的民军纷纷前往依附。陈国辉再一次把握时机，召集部属，前往福州接受何应钦的整编。陈国辉被合编入“国民革命军新编军”(军长谭曙卿)第一独立团，并担任少将团长，留在福州整训去所辖的四个营以及其后收编德化民军的一个补充营，统兵一千多员，已然成为颇具实力和影响的民军头目。

驻防闽西

1927年秋，八一南昌起义部队南下潮汕，，闽粤赣边界局势一时间紧张异常。此时新任的国民党福建省政府主席杨树庄和军务厅厅长方声涛手中无兵可用，决定利用这些民军来“反共”、“防共”，这样既可以消耗削弱地方武装势力以巩固其在地方的统治地位，又可以防止共产党势力渗入福建境内。

当时驻扎在福州的就是陈国辉的独立团和高义的独立旅，于是杨树庄和方声涛就命他们开赴闽西以防堵共军入闽。 接到命令的陈国辉一开始不愿出征，后来思虑到若继续驻守福州已无发展空间，此时返回南安老巢又势必会和当时驻守泉州的新编军第二师发生冲突摩擦，遂决定开赴闽西。

当时陈国辉部下的许多官兵不愿去闽西作战，先后借词请假甚至直接逃亡，一时间军心涣散。但陈国辉不仅未对此气馁，反而一方面借机索要南安一地的烟捐、交通运输、盐运等公营事业的经营权以补充军饷，一方面索要张宗昌俘虏的五百多名士兵补充扩编队伍，同时还派部下到南安、晋江、安溪等地招揽旧部，扩充实力。

部队行进到漳州之时，陈国辉又借机要求在漳州设办事处，掌握军需物资和转运之权，并收编了当地的多股土匪势力。而当时的新编军为了利用其当反攻先锋，又拨给了数百条步枪、数挺重机枪和十余万发子弹。等到陈国辉的部队要入驻接手龙岩的城防之时，其雄壮的军容震慑了当地的国民党驻防部队，换防过程十分顺利，陈国辉还趁机把持了市政大权。 而此时的闽西，共产党人发起的农民革命运动却已成声势，如火如荼。

初露凶相

刚入驻还立足未稳的陈国辉见状，不仅不对共产党宣战，还对各种革命运动和团体摆出一副开明模样，声称要革故鼎新、修建交通、兴办教育等，并借此名义一方面拉拢反共势力巩固统治，一方面借机派捐加税、横征暴敛，扩充军饷、扩张实力。很快，陈国辉就在闽西站住了脚，俨然有成为一方割据军阀的势头了。

当时驻福建的新编军军长谭曙卿仗恃手握重兵，飞扬跋扈且野心膨胀，欲主政福建。国民革命军海军总司令兼福建省政府主席杨树庄，在日常行政中常常遭受其掣肘，愤而择居位于上海的海军总司令部；省政府委员兼军事厅长方声涛代理省政府主席，更无法与其相处相安。

杨树庄

1927年11月，杨树庄和方声涛取得了蒋光鼐和蔡廷锴所率领的第十一军的入闽支持，于是忽然以违反军纪为由，对境内的新编军和这些尾大不掉的民军势力动手，以巩固自己的统治。当时闽西新编军的军长谭曙卿被扣捕，部队被缴械解散，而各民军头领见势不妙，纷纷或主动请求裁撤减部，或缩回各自老巢，至此新编军被缴械遣散。陈国辉惊慌之中，也赶紧集合队伍，一夕之间撤离龙岩退到了漳平。

此时共产党人趁陈国辉撤离龙岩之机，组织革命群众在龙岩城内发起暴动，召开群众大会，要求自治。陈国辉闻讯，一则惊恐于自己的地盘竟如此迅速地被占据，二则恼恨于共产党对其的打击，火速派了一营返回龙岩城进行镇压。 陈国辉对革命鲜众进行了疯狂报复，悬重赏通缉邓子恢、陈庆隆、部滴人、苏庆云等共产党员和革命骨干，30多位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遭逮捕和关钾,10多人被杀害于龙岩北门。他们是遭陈国辉杀害的龙岩第一批革命烈士。

晋升旅座

国民革命军新编军被蒋光鼐、蔡廷锴的第十一军缴械遣散，这使陈国辉的心像灌铅似的沉重。他深感自己职位不高，难以在闽西立威和发展，于是，就决定通过其在鼓浪屿的亲信友人洪文德，向当时已经就任福建省主席兼军务厅厅长的方声涛进行疏通（洪与方过去有过一段交情），并极力传达 “效忠”之意。方此时也想找个代理人，收拢新编军余部以为己用，且见陈国辉在民军中的实力保存得最好，又已和共产党结下死仇，就任命他为福建省防军第一混成旅旅长，于是陈国辉摇身一变，竟又成了福建省内的一方土霸主了。

方声涛

1928年2、3月，陈国辉多次到福州向方声涛宣示效忠，而方声涛也对陈国辉做出指示，要求其一则在地方建设交通和兴学办教，二则要全力清剿共产党，尤其是当时闽西地区已经和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相连结，令方声涛深感威胁。去要求陈国辉修建交通，其实目的也是为了便于部队开入，但也确实加强了闽西地区的基础设施。而兴学办教虽说也有借此防堵共产党员在群众中的渗入，但当时也确实提高了山区人民的教育普及程度。

从1928年春开始，陈国辉开始卖力地大规模 “剿匪”，采取残暴的手段搜捕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为此，红军不得不采用游击战形式与敌人周旋。而陈国辉的卖力自然也得到了奖励，对于其设立苛捐杂税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福建省政府几乎完全听之任之。

败走闽西

到了1929年4月，广东军阀徐景唐发动反蒋，陈国辉也受命带着主力部队开赴潮汕讨伐。眼见留守闽西的兵力薄弱，毛泽东、朱德决定第二次指挥红军入闽。5月，红军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际，奇袭击溃了留守的陈国辉部队，缴获大量武器和物资军饷，并二度攻占了龙岩城。 闻听此讯的陈国辉，急忙率领主力部队从潮汕返回。而红军早已定下奇计，布好罗网，在陈国辉返回的途中先是多次派部阻击，然后每次均被佯装被击溃逃散，直到陈国辉抵达龙岩城之时，又佯装不得不仓促逃出城外，而其实部队早已分散埋伏在周围。 重新进入龙岩城的陈国辉志得意满，自以为击溃了令国府头疼许久的朱毛红军，遂决定在城内大开三天三夜的庆功会。

6月19日清晨5点，狂欢数日的陈国辉部正在酣睡之际，忽然枪声密集，城内四处都高喊着 “红军入城了”。陈所部官兵一片散乱，群龙无首，大部队东奔西突，仓促应战间几乎是一触即溃。有些部队仓皇逃出城，也被红军布下的十面埋伏所截。 此战下来，陈国辉大部队三千人被红军歼灭俘虏者达两千多人，几个重要骨干都被俘，其中十余人因罪恶昭著被公开处决。陈国辉本人也是狼狈不堪，靠着亲卫部下的掩护和乔装，一路上躲避埋伏和追兵，经六七天终于逃出包围圈，等他进入漳州境内，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丢了地盘，又丢了所部人枪，可以说此时的陈国辉几近穷途末路。

闽南再起

1929年6月，陈国辉在龙岩城被红军奇袭几乎全军覆没，独自逃入了漳州城之时，已经是孤身一人。但到底是几经起伏的，他依旧雄心不死，在漳州设立收容所，招徕拢聚残部散兵。短期内他就重新收揽了200多人，并且命他当时分派于漳平一带驻守的未被红军攻击的部下向自己靠拢，一路南下，到抵达同安之时，他又拉起了一支一千多人枪的队伍。

而此时陈国辉的靠山方声涛已经离开福建，国民党福建省主席杨树庄不仅不同情他，还令他立刻反攻龙岩“收复失地”。陈国辉又借机故伎重演，先锁要粮饷军备，却不想这次杨树庄见他失势，反而以“剿共不力、擅离防地”为由撤销了其原来的“省防军第一混成旅”的编制，并派兵进剿、通缉他。

1930年4月，中原大战爆发，蒋介石抽调大量兵力北山。福建省城空虚，闽北尤溪卢兴邦甚至公然带军入驻福州，目空一切。于是，蒋介石又把当年陈国辉的靠山方声涛调任为代理福建省主席。于是陈国辉又重新派人和方声涛取得联系，深切表达“效忠”之意。

方声涛独自入闽，为了稳住福建局面，也需借助陈国辉的力量。于是一拍即合之下，方声涛不仅取消了陈国辉的通缉令，并恢复了其“省防军第一混成旅”之名，还加任他为兴、泉、永警备司令，地盘扩展到晋、南、惠、安、莆、仙、水、德八县。省时政厅为确保泉、永税收，又委任陈军需处长，刘超然兼任泉、永财政处处长，陈国辉死灰复燃。

陈国辉自从恢复旅座;兼任永、德、安、南共备司令，接着又剿平高为国，缴获财物、枪支一大批。因剿匪有功，晋升为陆军中将，权力膨胀，统治地位更加巩固。辖内晋、南等八县县长和文武官员，尽是他手下人，八县税务，也归他包办，包揽军、政、财大权，可谓一手遮天，俨然成为闽南八县的“霸王”，人称为“泉南王”。其军事装备，莫说省防军混成旅，就是省内的一些正规部队—刘和鼎的五十六师、卢兴邦的四十二师和张贞的四十九师也相形见绌。这是陈国辉统治的鼎盛时期。

此后两年间，成了名副其实的闽南军阀的陈国辉一方面在治理闽南方面确实出力不少。他以草莽头领的身份反而首先肃清了境内的匪患，其后他十分重视人才奖拔，发展文化教育，在他手中兴办和资助了南安的很多的中小学。他保护华侨投资，造桥铺路发展交通——甚至还兴建了两座小型机场备了两架飞机，并且鼓励工商业，大兴土木扩建城镇市场。作为土匪草莽出身的军阀，陈国辉能做到这些可谓不易。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横征暴敛，摊派勒索名目繁多，而且为了敛财他还种了百万多亩鸦片，祸害深巨。他还拥兵自重，违逆上命，并私设刑堂，铲除异己，搞得民众怨声载道。

终陷死罪

1932年夏初，大名鼎鼎的曾驻守上海抗日蒋光鼐和蔡廷锴的十九路军受调入闽。因十九路军在淞沪抗战曾获闽南华侨捐资，所以在华侨和闽南百姓的请愿下，十九路军决议进驻闽南。当时方声涛也有感于陈国辉的横征暴敛和尾大不掉，也有意和十九路军合作，他以为十九路军收拾完陈国辉后就会入粤反蒋，那时就会把整个福建军政大权交还给自己。

蔡廷锴

于是，十九路军驻扎到莆仙边界，经由方声涛配合，对陈国辉进行多方哄骗。终于在1932年9月26日，陈国辉抵达福州，十九路军立刻派兵将其扣押，分派了六个连对其进行看押，并随即公布了陈国辉的罪状。虽然陈国辉的亲信想方设法要营救他，十九路军的蔡廷锴和福建省主席方声涛也犹豫了是否要办他，但蒋光鼐力主应严惩，以平民愤。最终，经过两个月的审判，1932年12月23日，蒋光鼐以福建绥靖公署主任名义在福州东湖对陈国辉进行枪决。

一代草莽军阀就此殒命，在十九路军的强势威压之下，其部下民军也纷纷缴械投降。 然而，在南安至今流传着许多陈国辉的传说故事。